萧军日记>19430201

1943年02月01日
星期一
阴1.给鲁艺寒十坡覆信。
2.督促芬于一个半月内把通史简编读完。
从今天起,所有的勤务人员全体去生产,一切打水扫地等工作,全由个人自理,这是对的,使那些老爷派和懒惰的人可以被医治医治。我和芬是一点也不感到不便的,因为我们全强壮。
因为天气不好,心情很烦躁,中午秘书处又来收书架等,他们平日对家倶不当心,又来抽我的,忽然愤怒了,事后又觉得无聊。为了平息这愤怒我下山去散步了,路上也还是不容易平息,遇到一个戴日本式皮军帽子的人,骑在马上,样子像贺龙,因为他戴了口罩,认不清,彼此未打招呼过去了。
我的愤怒,它会毁灭一切,这才是我真正可怕的敌人!
夜间芬和我讨论她有心出去上学,使自己去闯一闯,但她又没有这勇气。我说将来有了机会是可以的。
最近人们正在准备庆祝废约大会,春节放假七天。
读了:威尔基对美国的广播讲演。
边区高干会记录。
芬痛恨自己无恒心,又焦急自己无终身的事业。我说:
“一个人一定要把一种事业建筑在伟大的目的上——为人类——这样才能不断进步,不断发生热情,单独建筑在个人趣味上是不成的,这样不久它就会冷却。”
她分析自己这是小资产阶级的通病,易冷易热,她又痛恨过去自己那“温室”的环境,以至变得如此无能。她对于英文有趣味,但又畏难,对于世界语又缺乏趣味。不过我劝她还是努力于语言,这很适于她的才能,对于我们共同生活事业也必要,因为我没有外国语的能力。我常常以自己为例子,这是无味的事,但也只好以自己,因为现实些。
《第三代》仅写了几百字。
十坡同志:
02月01日收到来信。关于我那事早已解决。因为我不愿“道歉”,结果由法庭宣判我徒刑六个月,念我系“初犯”,以两年“缓刑’’执行。我现在服刑期中。
我知道有一些人喜欢把自己惹下的灾祸想算在革命或者“党”的账目上的。那就是说:“我是党员,攻撃我的坏处就等于攻击党,那么你就是反革命……’’关于这类人,不要听他,只要抓住他真凭实据=就和他斗争到底,党决不会包庇这样坏种的。
你那个歌并不是骂的共产党。因为共产党并不是由小布尔乔亚组成的,即使有小布尔乔亚出身的,也不全是有尾巴或者“盲人骑瞎马”的。这就如同谁身上有阿Q成份多一些,谁就特别感到阿Q是在写他。不过你这歌现在倒可以“禁唱”了,因为它已经成了老调子了,所谓时过境迁,一种东西就容易有害。
对于一些事能够解说解说也好,如果不能解说时,就先等一个时间,到那时总会有个水落石现。激动、发急全是无用的。这时期最好尽可能放冷静些多听取一些别人意见,尽管对方是歪曲或冤枉全不要紧,只要你自己脚跟站得稳,慢慢就会风平浪静。最主要还是多思量思量自己,认为有可以坦白承认的错处,就说出来,当然也不必故意谦虚,抹杀事实或真理。
这对你是个很好懂得自己,锻炼自己的好机会,一定要正面地承接一切,将来你会懂得现在忍耐和被“检举”等的好处。至于“滚蛋”一类想头可以不必,这是消极的。
母亲死了这对你恐怕要很难过,不过我是个几个月就死了母亲的人,所以“母亲”这字眼对我是不起什么作用的了°祝好。
萧军一九四三、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