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迈斯基日记>19411112

11月12日

比弗布鲁克今天打电话给我,用他一贯的风格脱口而出:“迈斯基!真是丢脸啊!我们必须想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您过来吧,我们谈谈。”

当我进入比弗布鲁克的办公室时,我发现贝内特(加拿大前总理)坐在那里。贝内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并向我表达了他对红军以及苏联人民抵抗入侵的钦佩,然后就离开了,留下比弗布鲁克和我。

“是什么让斯大林如此愤怒?”比弗布鲁克直截了当地问道,“芬兰吗?”

“您为什么觉得他愤怒?”我重复了他的问题作为回答。

“好吧,您告诉我呀!”比弗布鲁克大声说道,“我知道他的脾气!我可以看出他生气了,他是对我们生气……是因为芬兰吗?”

我回答说,英国政府在芬兰和其他德国仆从国的问题上的所作所为很难让斯大林高兴起来。英国政府在派遣远征军的问题上躲躲闪闪的做派也不会令他感到振奋。斯大林是一个真正的现实主义者。他不关心言辞,只在乎行动。在这两个问题上,英国政府有什么行动呢?

“是的,但是在物资供应方面,”比弗布鲁克提出抗议,“我们现在做得可多了。我准备尽一切努力来履行我的承诺。你们会得到一切。如果你们有关于物资供应的怨言或要求,不要犹豫,直接来找我,告诉斯大林直接给我发电报。我担任对苏物资供应委员会主席。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觉得被冒犯。我脸皮厚……斯大林是我的朋友,我会为他做任何事。您读了我的曼彻斯特演讲吗?”

我告诉他我已经读过,我觉得非常好。

“当然啦!”比弗布鲁克心情大好,我的话让他高兴不已,“我为斯大林做了一个很棒的广告,是吧!……哈哈哈!”比弗布鲁克突然开怀大笑起来。接下来他变得很严肃,补充道:“我们不应该为飞机损坏或是弹药丢失这样的事情向首相抱怨,让他感到不安!他太在意了!让斯大林直接联系我。我要用铁扫帚把那些不好好装运我们货物的破坏者统统扫掉。”

比弗布鲁克停顿片刻。

“话虽如此,”他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我们必须尽自己所能解决两国政府首脑之间的分歧!……毕竟,斯大林的信措辞十分严厉……必须承认这一点。丘吉尔非常敏感,也很固执。我们怎样才能缓和局面呢?”

比弗布鲁克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着我。

我回答说,在我看来,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首先,我们必须扫除芬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问题。……

……“困难在于,斯大林希望这两个问题的谈判都应该由军方将领来进行……军方将领能讨论什么样的战后问题呢?这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对此,人们会说:如果斯大林想要这样做,那就意味着他根本不想谈判。”

我笑着说这是一个错误的结论。当然,军方将领并不是讨论欧洲战后重建问题的最佳人选,但是为什么政治家和外交官们不能在伦敦或是莫斯科讨论这些问题呢?

比弗布鲁克立刻欣然接受了这个想法,大声说道:“我一定会支持在伦敦举行这样的谈判。”

“至于军事谈判,”我接着说道,“你们真的应该下决心了。派遣远征军到苏联的想法很好,那么,派将军们去莫斯科也合情合理。”……

我起身告辞。比弗布鲁克送我到电梯口,握着我的手,说:“当然,这一切都是不公开的。我相信您,所以与您分享我的想法和感受,但这仅限于你我之间。”

我发誓完全保密。

晚上七点,我应艾登要求来到他的办公室。这位外交大臣显然感到局促不安,邀请我入座后,他说要向我宣读以下官方声明:“内阁正在考虑斯大林先生的信件。鉴于它提出的问题如此严肃,目前我还无法作出回应。然而,我无法向您隐瞒的事实是,首相以及内阁成员都对这一信件的语气和内容感到十分惊诧。”

艾登看着面前的一张纸,大声地读出声明。我让艾登重复了一遍,并逐字逐句地把它记下。

“这就是我现在能告诉您的全部官方信息。”他补充道。

他说这话的方式是想让我明白:“现在,如果您倾向非正式会谈,我随时为您效劳。”

……艾登承认,斯大林提出的建议里并没有不可接受或不合理的内容。他只是怀疑,在当前能否就战争结束后的世界组织问题提出任何具体的安排。……艾登还说,比弗布鲁克在处理这件事上给了他很多帮助,但一直在强调首相的敏感和固执。显然,艾登并没有试图掩盖这一事实:他对这一事件感到十分沮丧,并因斯大林对丘吉尔政府的不信任感到非常不安。

……“请帮我平息这件令人不快的事。就我而言,我将尽我所能去实现这个目标。”

我回答说:“我的善意您大可放心。”……

【(英)加布里埃尔·戈罗德茨基编注】

11月24日,德国军队占领了克林——莫斯科西北方向的战略要地。四天后,德军进一步向前,距离克里姆林宫仅二十英里。与此同时,坦克部队司令古德里安将军则在南面广阔的战线上精心地推进钳形攻势,向卡希拉步步进逼。如果卡希拉被攻占,那么莫斯科就无险可守,注定要陷落。12月1日,在冬季的严寒天气中,陆军元帅冯·克鲁格指挥德军沿着明斯克—莫斯科高速公路尝试发动最后进攻。然而第二天,朱可夫将军成功将德军赶回了几天前他们所占领的阵地。避开德军的攻势之后,12月5日,朱可夫发起反攻,当时的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摄氏度。12月9日,德国人被赶回到他们发起总攻之前的阵地,之后他们的后方遭受了持续的袭扰,苏军在月底还发动了第二轮反攻。

【编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