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
艾登和他的妻子与我和阿格尼娅共进午餐。我们坐在冬园里。天气很好,一如艾登的心情。他望着花园敞开的大门,笑着说:“人们会仅仅为了休息来你这里的。”
“非常欢迎!”我也笑着说。
艾登询问了我们的境况,也回顾了过去,包括他出访莫斯科,以及他在外交部任职期间我们的会议与谈话。他说:“你知道,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最难做的工作就是让我的朋友们相信,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在心理、动机和行为模式方面都有别于英国商人或乡绅。可他们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他们认为我对独裁者怀有偏见,也不愿深入理解独裁者。我反复地说:‘当你和德国元首或是意大利领袖谈话时,你立刻就能感觉到你面对的是一个跟自己完全不同种类的生物。’后来,我们的一些政治家开始尝试以他们对待商人的方式跟这些独裁者打交道。结果大家有目共睹。”
接着我们讨论了当下时势。据艾登所言,英国政府正处在极大的惶惑中。有许多迹象和信息都清晰地预示了德国会在7月6日对英国发起猛攻。今天已经是7月12日,但还没见到德国采取任何行动。这是为什么?政府官员都在作各种推测,但是无法得出任何明确的结论。
我以为,推迟进攻可能是因为法国舰队。或许德国最初的进攻计划是基于这样一个设想,即法国舰队掌握在德国手上,然而经过7月2日至3日的事件,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要重新修订。而这一过程需要时间。
艾登觉得我的想法非常有意思,并假设它是正确的,继续推理。他说,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推迟进攻都是英国政府所乐见的,因为能有更多的时间作准备。现在,在海上,英国已经得到全方位的保护。但空中形势却更为复杂。的确,机场已经加强了防卫,但英国有太多的天然降落带。政府正努力“破坏”这些天然降落带。全英国所有能用的挖掘机都被征用来完成这项任务。很多志愿者也前来援助。多数大城市外围的天然降落带都基本被“破坏”,但要在全国范围内完成这项工作还另外需要两周时间。要是德国人能多给英国人两周时间,那就太好了。
……我们最后谈到了法国战败的原因。艾登对这些原因总体上有着准确的把握。我问他,类似的情况是否也有可能在英国发生。
艾登断然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是的,”他说,“我们国内确实也有像赖伐尔这样的人,但他们都没有身居要职,在政府里无足轻重。而且,我们的军队,起码大部分的军队都和德军交过战,发现‘魔鬼并不像人们所画的那样黑’。这种认识非常重要。总体而言,英国军队斗志昂扬,因此我不认为在这方面会有任何令人不快的意外情况发生。”
【(英)加布里埃尔·戈罗德茨基编注】
迈斯基对德国入侵前景的分析给艾登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后者向丘吉尔发了一份个人简报:
迈斯基先生几次对希特勒筹划从海上发起进攻所面临的显著困难作了评论。他对这个问题的把握似乎比我预想的更深刻。他认为,德国如果不同时辅以空袭,单靠海上进攻将不会取得什么结果……迈斯基先生承认,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通信问题。
一位著名的美国记者曾写道:“迈斯基对思想和情感的每日变化的实际把握,以及对整个战争的所有细节温和而不失冷静的思考,都让我感觉到,他是我有幸在英国遇见的最能干的观察员之一。”
【编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