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1月25日,午夜
在哈贝尔餐馆独自用餐。
要了一小瓶1923年的波尔多红酒,尽管侍者向我保证是真货,但其口感与年份并不相称。
现在对于普通红酒而言,1934年就是最好的年份了。
当我正要离开时,一个白头发老糊涂蛋在桌子旁边坐下。
他要了份肉菜,但却没有配给卡,我把自己的卡给了他。
我们开始聊天。
“谁将赢得战争?”他问道。
“我不知道。”
我说道。
“什么?毫无疑问,当然是德国。”
他笑道。
他争辩说,1914年德国人的对手是整个世界,现在则只有大不列颠和法国,俄国人是友好的。
“两边的人都认为自己将获胜,”我说道,“在所有战争中都是如此。”
他那双老眼怜悯地看着我。
“德国将会获胜,”他说道,“这是一定的。
元首已经说了。”
当我们谈话时,我明白自己的话刺激了他。
他变得具有侵略性,脾气也暴躁起来。
他说,英国和法国挑起了战争。
“但是你们进攻了波兰,而有些人觉得正是那件事引起了战争。”
我插话道。
他惊讶地挺直了身子。
“请原谅。”
他喘着气,然后花了十分钟时间,重复了希特勒告诉人们的关于战争起源的所有谎言。
那么德国人确实是相信希特勒的,我想。
“我们外交部发布的文件无疑已经证明,”他继续说道,“是英法挑起了战争,而且实际上已经策划了一年多。”
“对我而言,它们并未证明这一点。”
我说道。
这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他恢复过来后,又说道:
“正如我说的,文件证明了这一点……”
我发觉,自己的刺激性语言已经吸引了屋里其他人的注意。
邻桌两个长着斧子脸、戴着党员徽章的家伙似乎打算扮演英雄角色进行干预。
我遂起身离席,并向那位老先生道了声晚安。
晚上6点,X小姐来访,以便取回国外亲戚托我捎的食品。
她是我在这些年里遇到过的最聪明的德国女孩。
我们聊了德国戏剧和电影,对此她颇为精通。
对于德国的特点、历史和前途问题,她有些很有意思的观点。
她说,德国人的问题在于,他们是天生的奴才。
来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的权威和指示,就是德国人毕生之所求。
“一个德国人,”她说道,“会认为在某些情况下,即使死了也像个好德国人。
他可能会在马路边等红灯,然后在绿灯亮时就开始过马路,即使他清楚地看见一辆卡车,虽然可能是违法的,正向他冲来并会撞死他。”
使她痛苦的是,德国将全部赌注都押在了一场可能会终结西方文明的战争上。
德国不仅曾对这一文明做出一些贡献,而且还曾试图在德国文化基础上再造它。
她认为,现政权根本不关心西方文明,只代表了始终潜藏在德国历史表面下的野蛮因素。
对他们而言,生命只有在赞美战争、力量、征服、野蛮,以及粉碎一个弱小敌手时才有意义,特别是如果对手为斯拉夫人的话。
她批评德国人完全缺乏政治判断力,对权威表现出奴性,并怯懦地拒绝独立思考和行动。
按照她的说法,非欧洲的、反西方文明的因素,目前在德国占了上风。
她还认为,挽救德国的西欧属性的唯一途径,就是再次遭到失败,即使是第二次威斯特伐里亚和约。
1648年签署的这个和约,将德国分裂为三百个独立国家。
对此,我完全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