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觉哉日记>19380128

一月二十八日


上午至王洽民处谈,王言省、县党部有机关无党员,因为从没开过党员会或关于训练的文件,党员和党没有关系,等于无党员。又言,省府各负责人各不相属,名叫不合作也不不合作。党部中之某派倒还经常开会,但基础是利益的分配,如决定某人去某机关等,又其人不管怎样贪赃,只要将其余款缴党就对。现总负责人为酆悌、贺衷寒等,甘肃则为李才桂。

夜请张耀东吃饭,张为新疆派在此间之人。

“不合作”,也“不不合作”

“不合作,也不不合作”,这句奇怪话,似乎在兰州市面发现。本来各团体间、各派别间乃至各个人间,意见或利害的冲突是不能免的。在这民族危机、抗战高于一切,要求全国人众把私的利益服从于总的利益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摆出团结的面孔,拉拉手、谈谈话,精诚合一的调子,不妨提得高点。但一到具体事实,仍各做各的,只要达到妨害对方的目的而手段又不显露,这就是高手。实际是“不合作”,表面是“不不合作”。的确,这种现象随处可以看到。

发生这现象的原因:(一)由于对民族解放战争的认识不够深刻,没有把救亡当做今天第一大事,因而即在救亡工作中不能把成见消灭净尽。(二)不知道个别利益必须在国家不亡的前提下才能存在。口里念熟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是实行时,门外喊杀声已近了,两兄弟虽停止了用武,却仍然要怒目相视。(三)猜疑对方有什么阴谋,靠不住,把部分的错误推及全体;把过去的仇视推想将来。

这些道理,本来很浅近,普通人懂得,他们也懂得,所以他们“不不合作”。但一靠紧起来,“要兑现”,他们又仍不懂得,仍是“不合作”。

这种现象虽只存在在一部分人中,且这一部分人也日在转变。大多数人是爽直的,他们没有成见,有利于抗日的就对,不利于抗日的就不对。他们在抗战过程中已充分表示其愤慨和推动的力量。某些地方已逐渐克服那些“不合作,也不不合作”的现象,但是在西北这现象仍然浓厚存在,迟滞了救亡运动的前进。

这是官场模棱习气,“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办法,于抗战前途极有害的。我们坚决反对这现象,尤其要防止这现象传染到我们青年团体中来。我们应该:

“是则是,非则非,做错了,马上改;没有错,坚持下去”。

怎样组织委员会

兰州城小衙门多,每条街巷有衙门,每张衙门总有几块牌子。据说各县也差不多,有自西安来的朋友说,在某县停车想去找找地方当局询问情形,见一处形似衙门者挂了六七块牌子,走进去,只一看门者,任何房间都紧闭着。

除正式政权机关与税收机关外,一般都是委员会。关于抗战的与民运的,更无不是委员会。可是不管委员会名目怎样变,里面委员总是几位挂名不到差的原菩萨。这几位菩萨虽和平常人一样,但一做了菩萨就无所不能,不过结果仍不免一无所能,于是委员会工作:一是开支应得的经费;二是挂上一块招牌。

举个例子吧!贺主席时曾成立战时经济研究委员会,战时教育研究委员会,论资格,贺耀祖是当然主任,还有些当然委员,会的名义很应景的,研究了几个月,研究出了一些什么,连主任也不大知道。推之其他委员会,推之各县的委员会,大概也差不多总是几位菩萨翻来覆去,至于工作呢?天晓得!

我想每个委员会,总有他实际工作的,委员人选应该是与该会性质有关的人。又委员虽可以兼,但负责委员应该是专任并且要是对这问题有研究或经验的人。不论人选是选举或委派,都应顾到这点。贺耀祖的研究会是怎样失败的?没有吸收一个具有救亡教育和经济知识的人入会,不能抛出一个甚么方案(不管好坏),也不曾指定几位委员去准备。会的工作只是喝茶吃点心。至于民运设计工作关系更大,必须有真正来自民间的人,民运经验丰富的人,尤其要这样的人来负专责,工作才能打得开。若仍是几位挂名不到差的菩萨,庙门即使闯开,香烟必然冷落。

我建议现有各种委员会的组织,必须大刷新,吸收对某种工作有经验、在社会有信仰的人参加,反对处处的财神殿都要是赵元帅,处处的同乡会都要是关老爷。

有苦说不出

打烂了屁股,还要提着裤子磕头:“谢谢大老爷的恩典”;奉旨正法,要向北阙三跪九叩首才引颈就刑。这是中国传统的统治哲学。现在,这些形式没有了,但是老百姓吃了冤枉,不敢说,也生怕别人代说,虽然冤枉了,怕一说出来,更有不测之祸。这现象还普遍存在着。所以下面尽管乌烟瘴气,上面仍似乎可以歌颂升平。控告本不敢,报纸登载,没有那冒失的记者。

也曾有官厅允许告密,说你有冤尽管说,本长官定替你守秘密,可是“官官相护”谁也不敢轻信。即令当真把对方办了,而对方知道是他告的,反转来又向他出气。小百姓来一计算,于是拿出一“忍”字来,打脱牙往肚子咽好了。

这类事,甘肃大概多极了。要挽救,只有:

一、大开告发之门,有奸必摘,有罪必诛。

二、扶植民众运动,使民众团体有监察一切犯罪者之权。

虽然“反民主论”者不免骇怪,然是三民主义中起码的民权主义,也是今日救亡工作所必需。


夜史文忠来谈朱有嗜好,只求敷衍过去。自白来后开始注意民众动员,但只忙于起草章程,真正的民运理论与方式尚无人论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