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01月15日
—24日
到家来总是乱哄哄的,一房里住了不少人,什么事儿也不能做,只能搭戏。
先是二姐带了小妹妹小红来了。
二姐瘦的厉害,原来二姐就瘦,如今更是瘦了,给医生看了看,医生说她有心脏病。
我的肺弱,神经衰弱,要吃补药(益力多),发热,怕冷。
他开了药,吃了几天,回家来就一直不好。
四姐陪我给王幾道看过一遍,后来又给方嘉瑛看。
我和二姐一块去的,药都差不多。
小妹妹她们来,陪她们玩了一天,到虎丘、留园、西园。
只有虎丘变得最多,最不好,留园、西园还照旧。
冬天冷,没有什么人去玩。
第二天去拿照片,小妹妹也去,把她和我两个人拍的一张照片连底片都撕掉了。
我倒没有什么,三弟弟生气了,说他拍的照片底片都留着在,无论好坏都要留着,这样撕掉了,反而不好。
四哥也来了,四哥还是那样不改旧态,在乐益教员宿舍里,我们谈了一会儿,略知他的近况。
我总是很佩服他,有许多人说他不好,固然他也有他的缺点。
我原想二十一号走的。
小妹妹她们回上海,五弟为了他自己学校的事,也要到上海。
叫他送封信给黄席椿,要他一块儿走,回信说,不走,得过了年才走呢。
刚好那两天我又有点病,老是不得好,但大多数是舍不得走,在家里热热的(张干的话),好像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走。
又想,就是到了北平,那两天也不大会念书,所以就不走了。
爸爸妈妈回来了。
我们初三动身走,预想到北平已经一月二十八号了。
上海去不去?老是决不定,到上海怕见几个人,怕见ZJ,怕见赵大姐,又怕用钱,原就没有钱。
又想见几个人,想见见二姐家的小平、小禾。
结果还是没有去,小妹妹她们走时,她们带了封信给老伯伯,称病不能来上海。
来苏后,东吴的同学见到不少。
到书院巷梁先生家去了两趟,和梁先生到了乐益里去谈谈。
他还是很清瘦,一开口,尽是不开心的话,说家境不如往日了,有了孩子,父亲又大病一场,下半年的学费,还没有着落。
在观前街碰到一次黄仿欧,后来又在观前遇到郭忠申,他在采芝斋买东西预备过年。
他推了车子,一路上和我谈着回来。
到公园,又碰到黄仿欧,谈的大都是时局,他已经略有大人气了,他也有了孩子。
听说徐匡亚在苏州中国银行做事。
那天大姐存钱,我和二姐跟了去。
他在柜台里,我走进去和他谈谈。
他也长肥了,脸都方了,头发不似以前艺术家的样子了。
和他谈了没有几分钟就出来了。
问他多少钱一月,他先不肯说,我说这有什么要紧的。
他说三十元,他大不是以前了。
到东吴一趟,和三弟一同去的,门房没有拦我们,大概也有点认识吧。
东边隔河的城墙上,造了个亭子,叫四维亭,还有小桥点缀,看上去颇滑稽。
走到林堂口,见到施季言,马上和我握手,也是面熟的先生。
在家里,别的事不大做,搭搭身段。
九妈来看看我们房里,后来几天爸爸兴致也来了,要唱曲子。
我们教他唱《天淡云闲》,我吹,四姐带着爸爸妈妈唱。
有时她吹,我和爸爸唱。
爸爸耳朵听不准,又不懂板眼,所以总是唱不好。
但我们总鼓励他,他很有劲,妈妈也很有兴致。
常到观前街观里去吃鸭血汤、排骨,还是我回来才带四姐去吃,她后来一直要去了。
苏州电影便宜,可是倒不大去看了。
老是有点病,晚上睡的很早,不到两三点钟就醒了。
四姐也总是那时候醒,我们便谈话,越谈越清醒。
我们都谈的是正经话,我讲西洋史给她听,又讨论诗、词、曲、史,但大半还是讲昆曲的时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