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03月11日
晴。
雾仍然是天没有亮就醒了,下雾,船泊在江心,一直停着不开,差不多全船的人都在着急。
机器轰轰的响了一阵,都以为是开了,谁知又没有开。
去看看水不住的向后流,又看不见岸,雾笼住了,全是江水声。
我们太希望开船了,在轮船上少登一秒钟都是好的。
船开了,雾也开了,大家的心也稍微开了一些。
江面水很阔,对面都看不见岸。
浪也比昨天大了,我们能看见远远的一点一点白的浪头。
在江面窄的地方我们看得见对岸,我画了一张写生画在四姐的小簿子上。
太阳快落了,我们赶到楼上去看落日。
太阳很快落了下去,坠落到紫色的如雾如云样的东西里去了,红的、黄的、紫的云雾中有几点白鸥点缀。
才进吴淞口,船上的人就忙乱起来了。
吴淞全被毁了,江岸也都打坏了,房子只剩下些残垣断壁。
三姐她们学校教学楼的钟也没有了,顶也没有了,无线电台上飘着的是日本国旗。
泊在黄浦江的兵船上的日本兵,我们也都清清楚楚的看得见。
挤进仓〔舱〕里去把行李拿定,等了好半天船才停到浦东。
小轮船接了三姐她们先上船拿东西,拿了一部分东西船开了,我们没有上去,等第二次船来我们才拿了剩下的东西上岸。
上了岸我以为没有事了,谁知道又钻出过从没有为我们做过事的人来要酒钱,还骂人,给他骂了几句,还给他骂了两角钱去。
除了我和二弟,其余的人都坐车到中央旅社。
我简直弄得不成样子,衣服上全是污渍,脸也几天没有洗。
这样的人,人家一看就知道是逃难来的了。
到了中央旅社,爸爸他们换了一间大房,是个套房,有三间房。
爸爸他们睡最里面一间小房,还有一间洗澡房。
晚上我睡在沙发上,比在船上自然舒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