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茨-卡夫卡日记>19120709

1912年07月09日
在三面敞开的茅屋里睡得颇香。我可以像一位房主倚在门上。在夜间任何时候起来,我总听得到老鼠和鸟儿的声音,老鼠和鸟儿在茅屋的草地里唧唧啾啾或振翅扑打,有个人身上长有金钱豹般的斑点。昨天晚上有关衣服的演讲。中国女子把脚变成畸形,就为了有一个大屁股。
这位医生,早先是个军官,他大笑时看上去矫揉造作、疯疯癫癫、带着哭腔、俗不可耐,走起路来却充满活力。是个奉行伊朗新生活规条[24]的人。一副为严肃而创造的面孔。面修刮得挺光,嘴唇互相叠压着。他从门诊室走出来,有人从他身边走过。“请进!”他朝着那个人大笑。他禁止我吃水果,但有一个条件,即我必须不追随他。我是个有教养的人,应该听听他的演说,演说是打印出来的,我应该探讨这些事情,形成我自己的看法,然后再对他采取态度。
从他昨天的演讲里:“如果人们自己的脚尖完全畸形,并绷紧这个足尖,同时进行深呼吸,这样,随着时辰的流逝,人们就能将它弄直。”在一定的练习之后性器官就会增强。从行为举止的规则中:“夜间的空气浴是非常值得推荐的(如果这对我适合的话,我索性从床上轻轻下来,走向我茅屋前面的草地里),只是人们不应太受月光的照射,这是有害的。”人们可以完全不去洗我们现在穿的衣服!
今天一早:洗漱,做15分钟米勒早操,集体锻炼的体操(我叫穿着泳裤的男子),唱一些教堂的圣歌,在大圈子里玩球。两个英俊的瑞典小伙子有着长长的腿。从戈斯拉尔来的一个军乐队举行音乐会。下午翻草。晚上我的胃坏得那么厉害,使我烦恼得不想举步。一个瑞典老头和几个小姑娘在玩捉迷藏游戏,而且是那么地投入,有一次在玩的过程中不禁叫道:“等等,我要给你们隔开达达尼尔海峡。”他指的是两处灌木丛之间的通道。当一个年纪大的、并不漂亮的保姆走过时说道:“这可是能敲的东西吗?”(背部是黑色的、白点的衣服)信任是持续不断的无缘无故的需要。因此要观察每一个人,是不是可能与他待在一起,或者他有没有为自己提供一个机会。

这么久没写什么东西了。
早晨开始了。
不然,我又会进入一种逐渐膨胀、阻挡不了的不满境地,其实我已经处在这种境地了。
神经过敏又犯了。
但如果我能做些事情的话,那我能在没有迷信的预防措施情况下做这些事情。
魔鬼的发明。
如果我们心中只有魔鬼的话,那不可能是一个,因为我们毕竟曾经安宁地,就如和上帝在一起和谐地、没有矛盾地、没有顾虑地、对我们的幕后操纵者毫不怀疑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
他的面孔不会使我们恐惧,因为对于魔鬼的表现,我们会在某种机敏的情况下看他的时候,也保持着足够的聪明,宁愿牺牲一只手,用它来遮掩住他的脸孔。
如果只是唯一的魔鬼拥有了我们,静静地、不受干扰地全盘掌握我们整个的本性,而且保持着瞬间的有支配权的自由,那么,他也会有足够的力量将我们一种人的生命长期地如此高高地超越上帝的精神而保持在我们的体内,而且耀武扬威地声称,我们看不到他的闪光,自然也不会感到不安。
只是成群的魔鬼才能构成我们尘世的不幸。
他们为什么不互相杀光,只剩下一个呢?或者他们为什么不隶属于一个伟大的魔鬼呢?这两者在魔鬼原则的意义上说,也许最为彻底地欺骗了我们。
全部的魔鬼为我们拥有这种极大的细心究竟有什么用呢?如果缺乏统一性的话,魔鬼肯定远远要比上帝关心一个人的毛发的脱落,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毛发对魔鬼来说是无望的,上帝却不是这样。
如果我们有许多魔鬼的话,我们就只好无法进入舒适的境地了。

[24]如忌荤等。